字体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九、左手权谋,右手鸡汤 (第2/2页)

不足以抗衡齐国,二来当时鲁国的内政比之齐国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三桓专权,鲁哀公形同傀儡。所以孔子私下如此对人解释自己的行为:“只因为我曾经位列公职,有表达政见的义务。”(《左传·哀公十四年》)

        这正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典型范例。孔子自认为有义务去阐述“道义正确”的意见,尽管明知这份意见毫无获准的希望。当然,对于鲁国君民来说,这倒未必是坏事,因为倘使鲁国真的兴兵伐齐,那么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才是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

        翌年,孔子的高足子贡作为鲁国的外交副使出访齐国,与陈成子欣然确立外交关系,还成功地使后者归还了鲁国一处城邑。(《左传·哀公十五年》)如果我们记得司马光在的第一处“臣光曰”里如何批评周天子不该轻率地承认瓜分晋国的三家叛臣的合法地位,以及孔子向来如何强调名分的重要性的话,那么我们就该想到,子贡这一起在现代人看来实属成功的外交活动无异于承认了陈成子这个乱臣贼子的合法身份,为了国家利益而牺牲了道义原则。

        今天我们最容易认同子贡的做法,连带着会责怪孔子的迂腐,毕竟“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自然也高于道义。然而吊诡的是,在更有醇儒色彩的人看来,孔子的这番做派哪里是迂腐,简直就是功利!当然,孔子不可能做出这样功利的事情,所以事情一定另有真相。

        这是北宋大儒程颐的观点,在他看来,孔子当时只应该列举道义上的理由,却不应该具体分析出兵伐齐的可行性。真儒行事,只在意有没有充足的道义依据,不会计较成败利钝,哪怕以卵击石也在所不惜。

        看上去程颐已经站在了醇儒立场的极致处,再没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空间了,但是清代学者章学诚在《乙卯劄记》里很是刻薄了程颐一番,说,如果真的完全从道义出发,孔子的正确做法应该是请鲁哀公向周天子请命,在后者的授权下兴兵伐齐,因为只有天子有讨伐诸侯的权利,这正是儒家很在意的“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光荣原则。所以章学诚批评宋儒“执理太过”,太不通人情了。

        章学诚说得没错,但是,且让我们再转换一个视角:当我们从“平常心”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时候,就会发现程颐才是最有平常心的人。一个人的内心准绳越是简单、笃定,待人处世也就越发从容不迫,幸福感也就越发容易得到提升,因为我们的大脑神经系统天然就喜欢简单而稳定的结构。

        事情的另一面是,我们可以将程颐与陈桓子分别看作坐标的两极,是不可兼得的鱼与熊掌,但我们生性就是贪婪的,总渴望鱼与熊掌兼得,至少也要“不负如来不负卿”,所以热衷于权谋术和心灵鸡汤的竟然往往是同一批读者。顺理成章的是,如果有一个榜样人物兼具权谋术和心灵鸡汤双重特质,那他就一定会受到异乎寻常的推崇。

        于是,我们发现了王阳明。


记住手机版网址:wap.966xs.com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