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满月下独酌 (第2/2页)
不止如此，从四周的林木深处，走出几名头戴红色乌帽子、身着素衣的女子，同蟾蜍们一起翩翩起舞。
以橡果、草穗为笛，毛栗刺为琴，栗壳儿为鼓，在这大合奏中，深山的精怪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道满大人，请唱首歌吧。”巢鼠邀请道。
道满脸上闪过一丝腼腆，开口道：“那么，我就唱一首……”
于是，这个男人难得地展露歌喉。
那是低沉而沧桑的嗓音。
歌声在月夜的森林间萦回。
道满一双迟暮的眼眸中噙着泪水。
人聚散，恨无穷
一曲歌毕，道满眼前站着一名身着碧色唐衣的女子。
“啊，你来了，你果然来了，日女……”
“许久不见……”女子说。
乐鼓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巢鼠们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唯余月华如水，那女子亭亭玉立。
“您在流泪吗，道满大人……”
“说什么胡话，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哭。我可是道满，早就看尽了世间百态……”道满淡然一笑。
“是我多虑了。”女子莞尔。
月亮恰好升至中天。
“陪我喝一杯吧。”道满说。
“好。”
女子走近，坐在道满身旁。
“请。”女子托起酒瓶递向道满。
“多谢。”道满扶杯，女子往杯中斟酒。
“喝吧。”道满将饮尽的空杯递给女子。
“好。”女子接下酒杯，道满为她斟酒。
女子双手捧杯送至唇边，将酒饮下。
“好酒。”女子很高兴的模样。
接着，又换道满喝酒。
“您看起来挺好的。”女子说，“尽管上了年纪，看着依旧硬朗。”
“地狱的狱卒们，都探着头盼我早点去报到呢。可我偏偏如幽灵一般，仍在这人世间流连……”道满叹道，“九十年、一百年、一百二十年了……我已不再去算年纪。你看，只是皱纹在一天天变多……”
“您还是这般玉树临风。”女子笑了，“每隔八年，您都会来与我相会，我很高兴。”
“有赖于星月轮转。若非今日此刻，我们也无法相见……”
“是。”女子颔首。
“你永远这样年轻。”道满说。
“因为，我不会老了……”
女子流露出些许寂寞的表情。
“只有我在变老……”
“我也想和您一同老去……”
女子以袖掩面，轻拭眼角。
“六十三年，不，是六十四年前吗？”
“是。刚好是八八六十四年前，那天和今夜一样，也是满月。就在这枫树下……”
“只有我还活着……”道满轻轻摇头。
他凝视着女子，眼中蓄满了泪水。
女子再度以袖拭泪。
“虽然是短暂的相逢，但我很幸福。”女子的声音如此温柔。
“过来。”道满说。
“好。”女子挪近些许，依偎在道满身旁。
“陪我一会儿吧。”
“好。”女子将头靠在道满胸前。
“对不起。想早日去你那边，奈何这条命迟迟不休。”
“没事的，我会一直停在这个年纪等着您。”
“稍许……”
“稍许？”
“虽说何时离开人世都无妨，但这世上，还稍许有那么一点有意思的地方。”
“是什么竟能让您说出这样的话……”
“像我这般，竟还能碰上一个闲来对饮之人。”
“啊，是哪位呢？”
“是男子。”道满说。
“男子？”
“嗯。”道满唇边浮起略带羞涩的笑意。
“一定是一位很好的大人吧？”
“是吗，谁知道呢……”
道满将女子搂到怀中。
二
翌日清晨，道满睁开眼，怀中抱着古枫根部的石冢。冢呈圆形，像人的头颅大小，上面长着青苔。
道满缓缓起身。
脚边落着两片穿孔的红叶。
毛栗球。
橡果蒂。
打了孔的橡果壳。
中间空空的栗子。
地上还躺着几朵擎着红伞盖的红天狗茸。
燃尽的火堆委顿于地。
道满环顾一圈，低声自语道：“许久未去了，到土御门大路那边露个脸吧……”
晨光微曦，斜斜照进山林，道满优哉游哉地启程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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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如此，从四周的林木深处，走出几名头戴红色乌帽子、身着素衣的女子，同蟾蜍们一起翩翩起舞。
以橡果、草穗为笛，毛栗刺为琴，栗壳儿为鼓，在这大合奏中，深山的精怪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道满大人，请唱首歌吧。”巢鼠邀请道。
道满脸上闪过一丝腼腆，开口道：“那么，我就唱一首……”
于是，这个男人难得地展露歌喉。
那是低沉而沧桑的嗓音。
歌声在月夜的森林间萦回。
道满一双迟暮的眼眸中噙着泪水。
人聚散，恨无穷
一曲歌毕，道满眼前站着一名身着碧色唐衣的女子。
“啊，你来了，你果然来了，日女……”
“许久不见……”女子说。
乐鼓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巢鼠们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唯余月华如水，那女子亭亭玉立。
“您在流泪吗，道满大人……”
“说什么胡话，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哭。我可是道满，早就看尽了世间百态……”道满淡然一笑。
“是我多虑了。”女子莞尔。
月亮恰好升至中天。
“陪我喝一杯吧。”道满说。
“好。”
女子走近，坐在道满身旁。
“请。”女子托起酒瓶递向道满。
“多谢。”道满扶杯，女子往杯中斟酒。
“喝吧。”道满将饮尽的空杯递给女子。
“好。”女子接下酒杯，道满为她斟酒。
女子双手捧杯送至唇边，将酒饮下。
“好酒。”女子很高兴的模样。
接着，又换道满喝酒。
“您看起来挺好的。”女子说，“尽管上了年纪，看着依旧硬朗。”
“地狱的狱卒们，都探着头盼我早点去报到呢。可我偏偏如幽灵一般，仍在这人世间流连……”道满叹道，“九十年、一百年、一百二十年了……我已不再去算年纪。你看，只是皱纹在一天天变多……”
“您还是这般玉树临风。”女子笑了，“每隔八年，您都会来与我相会，我很高兴。”
“有赖于星月轮转。若非今日此刻，我们也无法相见……”
“是。”女子颔首。
“你永远这样年轻。”道满说。
“因为，我不会老了……”
女子流露出些许寂寞的表情。
“只有我在变老……”
“我也想和您一同老去……”
女子以袖掩面，轻拭眼角。
“六十三年，不，是六十四年前吗？”
“是。刚好是八八六十四年前，那天和今夜一样，也是满月。就在这枫树下……”
“只有我还活着……”道满轻轻摇头。
他凝视着女子，眼中蓄满了泪水。
女子再度以袖拭泪。
“虽然是短暂的相逢，但我很幸福。”女子的声音如此温柔。
“过来。”道满说。
“好。”女子挪近些许，依偎在道满身旁。
“陪我一会儿吧。”
“好。”女子将头靠在道满胸前。
“对不起。想早日去你那边，奈何这条命迟迟不休。”
“没事的，我会一直停在这个年纪等着您。”
“稍许……”
“稍许？”
“虽说何时离开人世都无妨，但这世上，还稍许有那么一点有意思的地方。”
“是什么竟能让您说出这样的话……”
“像我这般，竟还能碰上一个闲来对饮之人。”
“啊，是哪位呢？”
“是男子。”道满说。
“男子？”
“嗯。”道满唇边浮起略带羞涩的笑意。
“一定是一位很好的大人吧？”
“是吗，谁知道呢……”
道满将女子搂到怀中。
翌日清晨，道满睁开眼，怀中抱着古枫根部的石冢。冢呈圆形，像人的头颅大小，上面长着青苔。
道满缓缓起身。
脚边落着两片穿孔的红叶。
毛栗球。
橡果蒂。
打了孔的橡果壳。
中间空空的栗子。
地上还躺着几朵擎着红伞盖的红天狗茸。
燃尽的火堆委顿于地。
道满环顾一圈，低声自语道：“许久未去了，到土御门大路那边露个脸吧……”
晨光微曦，斜斜照进山林，道满优哉游哉地启程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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