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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第2/2页)

“去帮我捡来!”与市命令他。

        九郎跑了过去,老鹰虽然被射中翅膀,还是在地上挣扎着。九郎敏捷的压住它的头和爪子,拿给在马上的与市。

        “你帮我拿着!”

        于是,九郎自然的变成与市的随从了。可是,他心中的激动还未平息,他心想,真是了不起的技术啊!将来举兵的时候,若手下有这么强的弓箭手,一个人就可射中二、三百个平家武士。

        “你的名字怎么写?”他是为将来而问的。

        “你要说——请问你的名字怎么写?”

        “……”

        九郎沉默着。这个年轻人没有虚伪做作的能力,如果不想演戏,就连为一时方便而作假的心机都没有。他缺乏在政治上所需要的敏锐性。

        可是,与市跟九郎的性格多少有点相似。说完那句话后,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就从马上跳了下来,捡起一根枯枝,在黑色火山灰的地面上,用假名写下自己的名字。

        九郎很惊讶,他虽然听说坂东武者都没有读书,可是,看来连身手这么敏捷的与市,也不会写汉字。

        “我是说,汉字怎么写?”

        “我不会写。你会这么问,表示你懂汉字了?”

        “多少懂一点。”

        “不愧是京都人。我也该开始跟人交往,学写自己的名字了。”

        他的名字正确的写法应该是“余一”吧?因为他是“十”多出来的第一个孩子。可是,他出名了之后,人们就把他的名字写成“与市”。

        “就是这里!”

        在离树林有段距离的房子前,与市系上马。那是栋茅草盖顶的简陋房子。与市的父亲那须资高,就是来到这贫贱之家行妻问之礼吧!

        九郎见到与市的母亲,她的年龄约三十二、三岁,拥有坂东人难得一见的白皙皮肤,手脚也没坂东人那么粗大。她的名字似乎叫花井。

        (很像我母亲常磐。)

        他突然这想。

        那须家这位花井的境遇,可能跟常磐很类似吧?当九郎这么想的时候,花井那很有京都人风味的细长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九郎的脸。

        他们没有让九郎睡在泥地上,而是招待他睡木板地,还给了他一间房间,寝具旁并放着一张矮桌子。

        与市宗高回那须家后,九郎就留宿在此。

        第二天,与市回来了。

        “冬天就快来了!”与市说。

        在奥州,此时冬天已经来临了。与市希望九郎住下来,等春天到来再说。

        “我母亲也要我劝你留下来。”

        九郎没有异议,对这位年轻人来讲,不管在奥州或那须,只要有个可以让他的肉体长大成人的地方就可以了。大概自古以来,很少有人那么期待自己长大吧?长大后就要向平家报仇,这是这个小冠者唯一的愿望。

        “我想跟你学射箭。”九郎说。

        与市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项要求,当天便开始教他。

        “晴天和阴天的射箭法不同。”

        一个连汉字都不会写的男子,一搭上弓箭却解说得头头是道。九郎也学了骑射法。可是,他射箭的天分似乎不如他熟习的刀术,因为他身材较矮小,无法拉起大弓,臂力又比他人小,不能拉开射程很远的强弩。

        十几天后的某个夜晚,与市的母亲请九郎坐上座垫,犹豫一番后问道:

        “你是不是源家的九郎殿下?”

        花井曾风闻下总深栖馆发生的事。

        (会不会是那位九郎殿下呢?)

        九郎一到来,花井就如此怀疑。

        花井见过九郎的亡父三次,他是个皮肤黝黑、额头窄小、眼神锐利的男人,仔细看去似乎有点神似九郎,可是又不太像。九郎皮肤白,骨架细,恐怕是像母亲吧?

        (不是他吗?)

        她有点失望。可是,就在她灰心之际,突然发现九郎露出一个很像义朝的表情,她又彷佛发现一丝曙光,于是决定孤注一掷,询问九郎本人。

        九郎保持沉默。

        “如果你是那位九郎殿下,他日必定会想报仇吧?我相信你一定会的。到那时候,请带我们家的与市加入你的军队,这是一个母亲对你的请求。”

        “为甚么?”

        “他是那须的第十一子,在家里不会有前途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只是第十一个孩子,娘家又没有势力,当然不可能会分得土地,成家立业。

        将来长子继承家产,几个哥哥分家,长子会成为被官,与市就会成为兄长的家臣部下,一辈子看兄长脸色过活。

        “那太悲哀了!”花井说。

        与市将来若要有前途,就只有处于乱世,例如源氏抬头,推翻平家,发生天地倒转般的革命,与市就可以藉机成家立业。十位哥哥们自然会遵惯例为平家拚命,若要一赌自己的命运,与市就必须帮助源氏。如果源氏有幸得到天下,哥哥们将会被放逐,与市就可继承那须家。

        这是花井要与市参与的一场跟身分不符的赌博。事实上,这场赌博与市赢了。他所有的哥哥都帮助平家,只有与市参加源氏军队,结果与市继承了那须家,正如他母亲所期望的。

        九郎甚么都没说,可是,他听到这番话绝对没有任何不愉快。

        ——有人认为我的血缘这么有价值吗?

        九郎义经感到高兴。他继承自义朝的血缘,正是将来革命的唯一资产,但住在东国的人们过于冷淡,正使他开始有点绝望。

        但是,意外发生了,不,也可说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那须家的长兄太郎光高,由于生母是下野豪族小山大椽政光之妹,所以在那须家拥有最大的势力。次男是次郎泰高,接着是三郎干高、四郎久高、五郎之高、六郎实高、七郎满高、八郎义高、九郎朝高、十郎为高。一日,众兄弟发现十一男的生母家,住着一个可疑的旅行者。

        他们调查一番后,发现很可能是放火烧掉下总葛饰深栖馆的流浪儿。

        “把他杀了,将他的头挂在街上,让路过旅人都有个警惕吧!”次男和三男对长兄这么说。

        按照武门的习俗,他们发誓要效忠未来将成为本家长者的长兄。只要能取悦长兄,就算要杀掉排行十一的弟弟,他们也毫不犹豫。

        “等一下!”

        长兄太郎光高深谋远虑,他犹豫着是否要赶尽杀绝。如此一来,对方的尸骸就跟老鼠、小偷一样没有价值;可是,如果活捉送去京都,只要对方是真正的源家遗孤,那可就价值非凡,也许平家还会赐个官位呢!

        附带一提,当时,能给东国这些草莽武士的官位,也不过是“陵助”这种最低级的官职。“陵助”就是皇陵的警卫,根本没有实际的勤务,只是个名目而已,也没有报酬。虽说有名目,可是,也只是比太郎、次郎高一点而已。然而自古以来,东国武士的子弟为了赢得这样的官位,纷纷自费前往京都,在公卿家免费服务,做他们的跑腿,从家乡送金钱五谷来贿赂公卿,过了几年后好不容易才赢得一官半职回乡。从前公卿中的藤原氏,是卖官职的仲介人,可是,近年来源氏和平家的首领成为官职仲介人,东日本的武士来京都源氏家服务,西日本的武士服侍平家,变成一种惯例。源氏没落后,东日本也附庸于平家,来平家求取官职。

        长兄太郎光高想要官位,如此便可以超越父亲,不仅能确认继承权,面对弟弟们更可以高高在上。也就是说,获得官位有很多好处,可以确立在族里、家中的地位。一切都是为了巩固地位。

        “那个小冠者,将是我赢得官位的王牌。”长兄这么想。

        他没有跟父亲资高商量。在坂东的惯例中,连父亲都对这类确认继承权的微妙问题,不敢轻忽大意。太郎光高不用那须家的兵力,他打算借用母亲娘家小山大椽政光的武力,因为他们在下野拥有比那须家更大的势力。

        小山家慷慨允诺。一切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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